

他是“蘇州奇人”,一夜爆紅成票房擔當
報人
1873年,包天笑生于蘇州城內西花橋巷。吳風清嘉,人文薈萃,出身書香門第的他,自然而然地踏上了與許多江南傳統文人相同的路,考學進仕。
他5歲啟蒙,開始讀四書五經,14歲時便開始參加“小考”,如若清朝沒有覆滅,恐怕他也會如其他文人一般,成為精英士大夫,走上“學而優則仕”的路。
然而,正如包天笑在回憶錄里所說,1905年的中國人做夢也沒有想到,科舉考試會被取消,幾年后清朝會覆亡。時也命也,既往的路已然不通,他也由此踏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。
在包天笑少年時期,除了為科舉考試準備的教育之外,他“于八股文之外尤其喜歡讀雜書”。
1883年,包父因喜好時事便訂購了《申報》。包天笑在《釧影樓回憶錄》中寫道:“我對于報紙的知識,為及早,八九歲的時候,己經對它有興趣。其時,我們家里,已經訂了一份上海的《申報》。”
十二三歲時,包天笑最喜歡讀圖文并茂的《點石齋畫報》,為了能每期買上一冊,他寧可省下父母給他買點心吃的零用錢。
舅祖吳清卿家常年訂報,所以每晚到舅祖家讀報,是其少年時期最大的樂趣,“舅祖頗為寵我,盡我閱讀。并命我將報上的論說,加以圈點,倘然圈點無訛,加以獎賞,那時我對于讀報的興趣更加油然了。”
基于對報刊濃厚的熱情和興趣,包天笑毅然投身于報刊事業之中。
1901年,包天笑在蘇州編輯出版了《勵學譯編》雜志和《蘇州白話報》,這是他從事報刊編輯和著述的開端。因發行量有限,加上經費不足等原因,兩者發行不到一年便停刊了。
1904年4月29日,《時報》在上海創刊。彼時遠在山東青州學堂當校長的包天笑成了《時報》的忠實粉絲。這段時間,包天笑不斷撰寫短篇小說向《時報》投稿,好在,他的文章得到了認可,大多能迅速登載。而后《時報》創辦人狄楚青、主筆陳景韓便邀請他到上海協助辦報。
時不我待,1906年包天笑移居上海,任《時報》副刊《余興》編輯,同時兼編《時報》館附設的《小說時報》和《婦女時報》。
1913年訪問日本歸來后,他編寫了《考察日本新聞紀略》一書,這也是江蘇籍報人所撰最早的新聞著作。之后,他還為文明書局編《小說大觀》《小說畫報》,為大東書局編《星期》雜志,為文華印刷公司編《女學生雜志》等,都很風行。
作家
“當我八九歲的時候,文理已經略通,便喜歡看小說書。我記得我的外祖父家中,有一間屋子,他叫做東書房的,這里有一口書櫥。有一天,我在這書櫥中,翻出幾本書來一看,全都是小說,有《封神榜》《列國志》《說唐》《隋唐》《岳傳》之類。發現了這個奇秘,大為喜悅,好似后來人家發現了敦煌石室一般。因此不到外祖家則已,去了,總是躲在東書房里看書。而這個東書房甚為黑暗,夏天蚊蟲成市,我總是不聲不響,在里面看書……”
除了讀報,看小說書是包天笑孩童時期養成另一愛好。
好在包天笑的父親比較開明,對兒子的旁門左道“愛看雜書”采取了寬容的態度。十六歲那年,包天笑病了一場,父母更不以學業督責相逼。
包天笑回憶道,“我仍舊喜歡看雜書和小說,這時候,中國的雜志也尚未流行,我于小說,不論什么都看,甚至于彈詞和唱本。母親不甚識字,而喜聽那些悲歡離合的故事,在她深夜作女紅的時候,我常常在燈下唱給她聽。”
看得多了,手自然也有些癢,在積累了豐富的翻譯經驗后,包天笑開始嘗試自己寫小說。
20世紀初,他在《月月小說》《小說時報》等雜志上,發表了《諸神大會議》《一縷麻》《畫符娘》等短篇小說,正式開始了自己的漫漫寫作路。
包天笑性格開朗,喜好交友,他的交際圈上至政客文人,下至妓女流氓,身邊形形色色的人,為他提供了豐盛的創作源泉。
長期的報刊工作經歷,使他有了敏銳的觸覺,他可以感知到社會熱點和讀者反饋。他的代表作之一《上海春秋》便是鮮明的例子。
《上海春秋》于1924年出第一集單行本;后又續集二十回,于1926年6月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;出版后反響頗佳,包天笑又寫了十回,于1926年10月完成。
從某種意義而言,《上海春秋》其實是一部社會速寫,包天笑于其中描寫了形形色色的人物,有妓院的相幫,包打聽的伙計,拉胡琴的烏師,馬車行的老板,扎店的小開,水果店的經理,電影明星張珊珊……
他自己也說,蓋此書之旨趣,不過是描寫近十年來大都市上海社會之狀況,別無重大意義。
而另一部相對嚴肅的作品《留芳記》,則是包天笑最用心的一部小說,他曾說:“我于別的譯著小說,并不十分著意,但于《留芳記》,卻是下了一番工夫。”
《留芳記》寫于1919年,包天笑辭去供職長達14年之久的《時報》后,特意流連京津間搜集素材,并專門花了一年的時間專心于創作。
梅蘭芳
《留芳記》本來打算以京劇名伶梅蘭芳作為“串穿近代史實”的人物,寫成一部80或100回的長篇小說,后包天笑因自感筆力不逮,僅寫出了20回。但即便如此,書中對隆裕皇后的昏庸腐朽、袁世凱的陰險狡詐、吳佩孚的剛愎自用等都刻畫得栩栩如生。
電影編劇
20世紀20年代,包天笑又一次完成了華麗轉身,他當起了專業編劇,并且一鳴驚人,他擔任編劇的電影《空谷蘭》成為了“默片時期的票房冠軍”。此后,包天笑在電影界更是混得風生水起,說他是電影的”票房擔當”也不為過。
電影《空谷蘭》劇照
1923年,中國最早的故事長片之一《孤兒救祖記》上映,在社會上引起轟動效應,由張石川、鄭正秋創辦的明星影片公司一炮成名。
雖然火了,面對強勁的市場需求,他們煩惱不已,彼時電影界正面臨著故事荒、劇本荒,下一部電影該拍點啥,去哪找劇本,成為了他們要解決的首要問題。
1924年,“鴛鴦蝴蝶派”作家徐枕亞的小說《玉梨魂》被搬上銀幕,吸引觀眾無數,票房也一舉超過《孤兒救祖記》,創下了當時國片之冠,更遠銷至南洋海外,當時有觀眾感嘆:“電影在今日的中國,可算是如春潮的怒長,真有舉國若狂的現象。”
《玉梨魂》劇照
此時的明星影片公司,找到了同為“鴛鴦蝴蝶派”作家的包天笑,與其約定“每月寫一個電影故事,每月酬資一百元,暫以一年為期。”包天笑欣然應下,兩者開始了長期合作。
在1925年至1928年的明星影片公司出品的電影中,除了鄭正秋和張石川這兩位公司元老,包天笑也成了當之無愧的頂梁柱,他先后參與了《小朋友》《可憐的閨女》《新人的家庭》《空谷蘭》《多情的女伶》《好男兒》等12部電影。
(左)鄭正秋 (右)張石川
包天笑實實在在地牽引著20年代中后期“通俗小說改編社會言情電影”的潮流,其中影響最大的當數電影《空谷蘭》。
《空谷蘭》的電影劇本改編自包天笑的同名譯作,先前已經被搬上過新劇舞臺。1926年2月16日,由包天笑編劇、張石川導演、鄭正秋說明的默片《空谷蘭》在上海中央大戲院首映,廣告宣傳道“中國空前大套新影片,十大明星合演,共計二十大本”。
《空谷蘭》劇照
觀影盛況空前,連映10天,場場滿座,甚至出現了萬人空巷、爭相觀看的場面,并創下了默片時代票房收入132300余元的最高紀錄。到20世紀30年代,天一影片公司等又將其翻拍成有聲片。
《空谷蘭》經由包天笑將西方小說“中國化”,再搬上默片銀幕,直至翻拍有聲片,貫穿影壇十余年,震動海內,揚名海外。
以《空谷蘭》做封面的《明星特刊》
鄭正秋在1925年曾斷言:“我相信這部片子拍成功,一定要為中國影片開一新紀元。因為要《空谷蘭》才配得上說是東方式有價值的片子。”
而這一切,都少不了那個來自蘇州的報人、作家、電影編劇包天笑的身影。